民族主義是把雙刃劍

民族主義是把雙刃劍

(原標題:從格魯吉亞與台灣看民族主義)

(《中國評論期刊》標題:戰爭與和平 民族主義是雙刃劍)

近日有一則不太為香港人注意的國際新聞:中亞國家格魯吉亞 (Georgia) 政府聲稱制止了一場由俄羅斯幕後支持的兵變。從去年的格俄戰爭,到現在格魯吉亞與北約舉行共同軍事演習,但國內卻又有長達超過一個月的反政府示威,這些其實都和格俄兩國源遠流長的歷史情仇有關。別的不說,蘇聯時期的大獨裁者史達林(Josef Stalin)正是格魯吉亞人。格俄兩國的複雜關係令得他們的民族情緒極易被挑動,格魯吉亞近年走親西方路線,更令得俄羅斯吃味,民族自尊受創,會伺機反噬並不足以為怪。

或許這些中亞國際情勢好像和我們沒甚麼關係。但除了格俄兩國外,近年來,世界不少國家的地區保護主義和民族主義都有抬頭跡象,令得不少人憂心實現世界大同、各地互相和平尊重的理想會否離現實越來越遠。也因為現代國家大多數是「民族國家」(nation-states),所以民族主義更常常和愛國主義掛勾。當我們把格俄衝突看成是民族主義或愛國主義的堀起,自然讓關心國際形勢的人憂心不已。像去年的諾貝爾經濟學得主保羅•克魯曼(Paul Krugman) 便曾在他的《紐約時報》專欄裡提到,去年的格俄戰爭可能是全球化 (globalization) 終結的一個先兆。當民族主義帶來地區保護主義,自然叫人害怕是冷戰再臨,又或會導致各地兵戎相見,衝突不斷。

然而,民族主義或民族情感,若能處理得宜,未嘗不是好事。我們不可能抹殺人民對自己的社會、歷史、文化、民族等社群情感;對自己社群有歸屬感更可以是道德價值的基礎和根源。試看過去一年來的兩岸發展情勢。自馬英九上台後,兩岸關係大幅回暖,「輕舟已過萬重山」。就算未來兩岸還有很多不明朗因素,但至少出現戰事的可能性已是微乎其微。然而,兩岸間的熱熾聯絡背後也有民族主義的因素左右大局。同樣是因為民族的自尊和情感,所以中國大陸那邊既願意不惜一戰阻止台獨,但也願意不惜一切維繫台海和平。只要台灣方面不搞台獨,大陸方面似是願意在各方面全力配合台灣的。

同是民族主義,既會導致戰禍不斷,亦可促進和平發展。當然,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格俄關係和兩岸關係有諸般不同,細究之下未必能夠類比。然而,若台灣一如格魯吉亞挑釁俄羅斯那樣對待中國大陸,兵兇戰危的情況恐怕也不遑多讓;事實上,過去幾年民進黨政府主政台灣時,便有這樣的危險。反過來想,若格魯吉亞懂得以小事大的政治藝術,格俄兩國又豈會弄至今日如斯田地?

民族主義其實是一把雙面刃,既可能導向戰爭、軍國主義,甚至種族清洗,但亦可能帶來和平或其他方面的發展和進步。從格俄戰爭到兩岸和平,都是活生生的例子,讓我們進一步思考民族主義摧毀或改進人類生活的各樣可能。

二零零九年五月六日

作者:陳成斌

Roundtable Community副總幹事;

美國馬里蘭大學 (University of Maryland, College Park) 政治哲學博士候選人

 

《大公報》‧五月二十日

http://www.takungpao.com/news/09/05/20/LTB-1084806.htm

《中國評論月刊》網絡版

http://www.chinareviewnews.com/crn-webapp/mag/docDetail.jsp?coluid=0&docid=100974258

珍惜言論自由,香港獨有優勢

 

今年剛過去的五四,Roundtable這青年組織在報章刊登了一封香港青年願景的宣言,欲與90多年前陳獨秀所寫的《敬告青年》遙相呼應。其實要談香港青年的冀盼,不妨把視野放大到整個神州大地,這樣或許更能看出我們身處時代之獨特性。

 

敏感日子 仍可論五四六四

香港有甚麼特別?看着大陸經濟起飛,各地人才湧現,香港還有甚麼優勢呢?或許,在平常的日子不會看得出我們的優勢,但到了五四、六四這些敏感日子,我們才會知道,我們的優勢其實在於我們的言論自由。

我們都知道,五四運動提倡「德先生」(Democracy,意即「民主」)和「賽先生」(Science,意即「科學」),但當代政府的統一口徑是愛國主義。當然,要探討五四精神,自然可以各花入各眼,可並非要獨尊於此二先生不可。然而,當社會上只有官方版本而不許民間發聲時,寒蟬效應自然讓人覺得可悲。

前陣子,香港從學界以至社會,都對前香港大學學生會會長陳一諤的六四言論議論紛紛。然而,一些支持陳一諤言論的人有一個很錯誤的觀念,就是認為反對陳一諤言論的人是在「侵犯」陳的言論自由。實情卻是,在歷屆港大學生會會長中,陳一諤恐怕是其中一位曝光率最高,受最多傳媒訪問的學生。試問一般人怎會有此待遇?有些傳媒挖苦他(甚至假冒別人來套他的話),但也有傳媒支持他。

不論支持或反對,他就是有不斷發表言論的空間,若與內地那些天安門母親相比,陳一諤發表言論的機會多得驚人。他被罷免,但罷免過程是公開的投票,他也有充分的機會辯白和拉票。這根本不會構成侵犯言論自由。反之,如果他是由校方高層,甚至是政府教育局的官員決定他會長位置不保的話,這才算是侵犯言論自由。

言論自由是相對於政府(或權力,特別是公權力)才有意義的。若政府親自干預市民的言論自由,又或者市民因為其言論而遇上了人身安全的威脅、暴力的對待時,政府卻有意置之不理,這都是政府的失職。可幸的是,香港至今還算是言論自由之地。也正是在這樣的自由的土壤裏,香港才顯得對中國格外重要。

 

公開談六四 全國唯一

在過去百多年來,盡管香港大部分時間都是自外於中國(由英國統治),但實質上還是與中國的命運密不可分的。中國近代史上,很多在大陸發生的重大事件,往往都有香港的參與,而且事前事後香港都在這些事件上有其獨特的地位。

遠的不說,即使到了現在,紀念五四,我們香港人還能談「兩位先生」;我們更是全中國在中央政府管治領域下,唯一能公開談論六四的地方。當起草《零八憲章》的劉曉波先生和其他人都在大陸被打壓和拘留之時,香港卻還能出版關於《零八憲章》的刊物。這些,都是足以讓香港人自豪的。

Roundtable的青年願景其實只是一個個小小的群體聯署活動。然而,就算是這樣溫和的舉動,在大陸地區恐怕也是不容許的。就這樣反過來想,更可見我們這一代的香港青年是成長於如何自由的環境中。當我們說香港是多元的、開放的和國際的,其根本就是言論自由的精神。這就是我們青年一代要珍惜和努力保護的價值。

撰文:陳成斌 Roundtable Community副總幹事、美國馬里蘭大學(University of Maryland, College Park)政治哲學博士候選人

 

2009年05月18日 星期一 經濟日報

 

 

奧巴馬化危機為機遇,港府要學

 

在奧巴馬就職百日前夕,美國民主黨在參議院得到一份「厚禮」:原共和黨籍的賓夕法尼亞州聯邦參議員斯佩克特 (Arlen Specter )「變節」改投民主黨,令民主黨在參議院有很大機會達到六十席的超級多數 (Supermajority),使得共和黨無法再以「議事拖延」(Filibuster) 的策略來阻撓法案通過。這是近十年來共和黨第二次在關鍵時刻因為參議員的變節而失去重要的議會力量 – 2001年,共和黨也因為有議員變節而需要讓出參議院多數黨的地位。兩次的改變,其實都和當時的總統作為頗有關係。共和黨的布殊總統做得怎樣差劣已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但奧巴馬又如何呢?

這段日子,奧巴馬給人的感覺是說到做到的領袖。要成為這樣的領袖的先決條件,是他的施政背後要有一套政治理念;而奧巴馬就正在非常明顯地實踐民主黨的政治理念。美國的民主黨與共和黨常被視為政治光譜上的左右兩翼,但其實他們之間並非沒有共通點。至少,美國政壇的基本政治原則都是從「自由主義」而來。由十七世紀的英國哲學家約翰‧洛克 (John Locke) 開始,自由主義這套政治哲學在西方社會日漸演化完備,美國更是從立國開始便將之奉為圭臬。我們今天常常聽到的民主、自由、平等、人權等思想,莫不與自由主義有關。儘管兩黨的大綱 (自由主義) 相同,但對自由主義的詮釋卻有所分別。其中最明顯的分別,是共和黨比較堅持小政府理念,認為政府不應介入和干預經濟、醫療、教育這些領域,因為這是侵犯個人財產的權利和自由。另一方面,民主黨卻認為政府應該介入這些領域,不然的話,社會的資源分配不公不義,反會阻礙保護各種個人權利 (如言論自由)。作為一名民主黨人,奧巴馬明顯是信奉後者的理念,並在他的施政裡實踐出來。

然而,單有理念是不夠的。布殊政府也有他們的理念 (共和黨的保守主義),但最終卻實踐得一塌胡塗。相比起來,至少到目前為止,奧巴馬做得比布殊好得多。不知奧巴馬算是運氣太好還是太差,上任前後不斷遇上各樣的危機,但危機亦是機遇,抓得好的話便成了轉機。像數十年未遇的金融海嘯,反而令得奧巴馬能有效地將民情和他的政治理念結合,以他們民主黨的左翼自由主義為解救經濟的方法,並因此打動人心。經濟危機是可遇不可求的,但奧巴馬和民主黨的政治經濟理念早已完備,加上他能迅速回應民意,自然使他的經濟方案水到渠成,讓人覺得他是稱職的領袖。

 

近日有人批評奧巴馬對豬流感 (H1N1) 反應不足,爆發初期時還在悠閒地打高爾夫球。然而,這恐怕只是個別媒體的炒作。像筆者身處的大華府地區,以筆者的親身觀察,那時大部份人根本未有將之當成是一回事。香港人曾經歷過SARS的肆虐,所以才懂得未雨綢繆,美國人卻未有這樣強的防疫意識。然而,正如奧巴馬在他的執政百日記者會上所說的,美國政府不會對此掉以輕心。可以預見的是,當疫症問題越嚴重,奧巴馬的醫療政策將會越有機會得到公眾的支持。民主黨的醫療政策 (如全民醫療保障) 是很富爭議的,十多年前希拉莉‧克林頓 (Hilary Clinton) 便在這個問題上栽了筋斗。但當民主黨在國會取得絕對優勢,加上奧巴馬對民意的掌握和實踐理念的能力,他有可能一如在經濟問題上一樣,在醫療問題上也取得政治上的勝利。

總結而言,奧巴馬至今的成功,在於他和民主黨早已有一套清晰的政治理念,加上他能迅速掌握民意,並在宣傳上將他的政策理念成為民眾憂慮的解決良方,自然無往以不利了。用這套方式檢視各地的政府施政,便可看到他們的問題所在。如香港政府那樣,執政團隊從五湖四海湊合而來,根本沒有任何一套大家都信奉的政治理念可言。這樣的團隊,就算能掌握民意,也沒有清楚的理念可供實踐,何況還時常和民意脫節?或許,香港政府實在需要學學奧巴馬政府,找來一套自己清楚的政治理念才行。

經濟日報‧評論

http://www.hket.com/eti/search/article.do?id=13ebb5f8-4451-45a7-b01c-26960dc54108-694044

五月五日,週二